隐隐有股甜蜜又甘美的庆幸和喜悦,冲刷上心头,还有无比的安全感。这一刻,他深知,夜临渊是真的看重自己。
他说,不会抛下自己。
他说,要以真龙之躯为自己抗下一切,即使自己是灾星。
能得到一朝天子的真心,还有什麽比这更让人安心的?
然而,短暂的喜悦之後,便是沉重的难受。
想到樱苑中发生的一切,苏纭卿心情无法舒畅。虽然当时他理智的拒绝了夜临渊,但那之後丶以及现在,他的整个感情都在诉说着难过。
他恨自己那样毫不留情的伤害夜临渊,伤害这样一个愿意无条件的接受自己丶护着自己的人,并为此感到懊悔。
那个“他要是阿渊就好了”的念头又像犯罪一样,压抑不住的冒了出来。
他立刻觉得自己卑鄙,怎会被这样自私的念头困住丶缠绕?如果自己只想着依赖和贪恋对方的温柔,那不是既对不起阿渊,也对不起圣上吗?
苏纭卿矛盾重重,夜里心事多,便忍不住在房中挥笔作画,想要分散注意力来平复一下心境。
然而,画到一半,还是不断的在分心。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画纸上的笔触也毫无动人之处。
“不会吧……我这是魔怔了?”
苏纭卿就那样提着笔,愣愣的对着面前的画纸。墨汁从笔尖滴落,弄污了画面,他也全然未觉。
愣了一会,突然有人飞一般的破窗而入,一把搂住了他:“卿卿!卿卿!”
“啊?”苏纭卿吓得不轻,笔杆跌落,将雪白的衣袖都弄污了。
“圣上?!”他轻声喊出来,心里百般滋味。
“呃……”夜临渊一把丢开了他,满脸尴尬的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圣上一直在窗外?”苏纭卿意外的看了看被撞得还在哗哗作响的窗户,问。
“……”夜临渊没有答话。
“难道是……”苏纭卿突然心里一跳,猜到了原因,“以为我又陷入失魂状态了,所以才……”
“嗯。”夜临渊闷闷的答了一声,“朕看错了。你既然没事,那朕先出去了。”
说完,似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竟然直直的朝着进来的窗户走去。走到窗前才反应过来,猛的停下脚步,翻也不是,不翻也不是。
“圣上……是想爬窗出去吗?”苏纭卿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有点想笑。
“……”夜临渊气得想钻地缝,愣在原地哭笑不得。
苏纭卿想了想,又轻声问夜临渊:
“圣上为什麽不惩罚我?”
“朕为何要惩罚你?”
苏纭卿十分认真且诚恳:“因为我……打了圣上。”
“……”夜临渊本来就在为这事尴尬和心塞,被他一提,瞬间更郁闷了。
“朕担心你。”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
苏纭卿一怔:“担心我的失魂症?”
“是,”夜临渊点点头,“担心你陷在执念里太深。其实,你即使只有右手,画技也不该因此受到束缚,你右手并不比双手并用差。你可以多相信自己一些。”
“我不知道该怎麽做。”苏纭卿叹道,“我自幼便习惯了双手作画,现在少了一半,我总觉得自己像被卡住了,再也不可能精进画技了。”
“不是那样的,”夜临渊坚定的说,“你从未停下过脚步,又怎会止步不前?如果朕此刻少了一只胳膊,也不代表朕的武功再也不会精进。”
“如果是圣上,会怎麽做?”
“朕会比从前付出十倍的辛苦和努力,比从前精进得更快才肯罢休。”
“……”苏纭卿一时无言,这说法自然有些狂妄自大,但确实是夜临渊的风格了。
夜临渊又说:“双手完好的你也许有一条前进的路径,但只有右手的你也有,并且说不定你正是要突破它才能真正的登顶,就像是上天的试炼。卿卿,你不要害怕,索性直接面对它试试看,朕相信你。”
“圣上……”苏纭卿微微张大了美目,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君王。夜临渊的眼中似乎便从来没有艰难二字,无论是怎样的困境都无法困住他。
而这种勇往直前丶心无旁骛的决心,也影响到了苏纭卿。
苏纭卿自从患上失魂症,一直在苦苦纠结该如何摆脱它。而他越苦恼,越容易发作。他一心只想着尽量避开来,通过压抑自己的情绪来缓解症状,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鼓励他直面这个病症并跨越它。
“圣上的意思是,下次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索性坦然接受自己会陷入失魂的状态?”
“是,”夜临渊点头,“坦白接受说不定反而能放松你的心情,你不妨试试看。”
苏纭卿思忖片刻,认真答道:“好。”
夜临渊赞许的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方才尴尬难受的气氛,已经不知不觉不见了。
苏纭卿还在思考关于自己的失魂症,第二日,夜临渊收到了孔雀的密信。
夜临渊倏地起身,拳头猛然握紧,几乎将信纸捏碎。
“速速回京。”他脸色从未如此的难看,对盛皓元低声下令,“刺客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