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苏纭卿重伤昏迷後的第一个晚上熬得很艰难,数次都差点断气,全靠夜临渊一直亲自守在他榻前,一夜未阖眼,为他及时输送内力。御医们也全神贯注守候一旁,什麽方法都用尽,到了清晨时分,他的情况才总算稍微稳定下来。
折腾了一夜,御医熬好汤药送来,夜临渊亲眼看着苏纭卿在昏睡中被灌下汤药,才红着眼睛去上朝。
宫中刺客一事,已经人尽皆知。夜临渊下令整个京城戒严,严密搜捕肩上有伤之人,务必要将刺客和细作揪出来一网打尽。
退朝之後,他头也不回的疾步返回了养心殿,又吩咐宫人们把御书房里的奏折丶书籍等东西都搬了过来。
宫人们都明白,圣上这段时间应该都会留在养心殿处理政务了。
苏纭卿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躺着,如同死了一般苍白。
到了下午,小禄子来通报:“圣上,梅大人求见,说想来探望苏公子。”
“传。”夜临渊摆了摆手。
梅如雪急匆匆的进门来,一脚踢到门槛,险些摔倒。他向夜临渊行过礼,便心急火燎的奔到了榻前。
“纭卿!”梅如雪扑通一声跪倒在榻前,紧紧握住了苏纭卿的手,语声哽咽,“你丶你怎麽这个样子了!不行!你还没赔我衣服呢!……呜呜……画我也不会帮你画的,你休想推给我!你赶紧起来了……呜呜……”
说到後面,他已经顾不上圣驾在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夜临渊还是第一次见梅如雪这幅样子。这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一向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什麽时候跟苏纭卿关系这麽好了?
还“纭卿”丶“纭卿”的叫得那麽亲热?
“别哭了!成何体统!”夜临渊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出声斥责。
“是丶是……”梅如雪嘴上答应着,还是哭得稀里哗啦,“圣上,纭卿他什麽时候能醒?”又转头去对着苏纭卿:“呜呜……纭卿,上次我把你惹哭了,你不会那麽小气还在计较的吧?……”
“惹哭?怎麽回事?”夜临渊沉声问。
梅如雪边抹眼泪边说:“便是前几日圣上传他去御书房用午膳那天,他回来的时候,微臣同他说了两句错话,便看到他眼角有泪痕!呜呜……是微臣的错,微臣不是故意的……”
“……”夜临渊无言以对,只好拍拍他肩,“不是你的错。”
是的,不是你的错,是朕的错。
夜临渊望向床上昏睡不醒丶面色如雪的美人,心里针刺般的疼痛。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苏纭卿那天为什麽落泪。那天,自己切碎了他送给自己的画,让他在雪地里罚跪,还怒斥他勾引自己和盛皓元,把他无情的撵了出去。
苏纭卿当时该是多麽的伤心欲绝丶委屈难当?
梅如雪一直哭哭啼啼,还握着苏纭卿的手不放,夜临渊最後忍无可忍,以打扰苏纭卿之名将他轰了出去。
梅如雪走後,夜临渊想到他对苏纭卿亲热的样子,胸中气闷无比,又将屋内的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实在没东西砸了,他才喘着气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从柜中拿出一只木匣,缓缓打开。
木匣中是一簇破碎的画纸,凌乱不堪的散乱着。他一片一片将它们取出来,在白纸上小心翼翼的拼好还原。
当时,他切碎苏纭卿的画之後,却鬼使神差的没有将它的残骸丢掉,而是收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麽将它们收起来,就是在把苏纭卿呵斥走以後,看着满地的碎屑,他心中突然不忍。
此刻,这些碎片更像是刀刀利刃,刺得他双眼发痛,连带着心里也发痛。
他强忍着痛楚,将碎片一片一片贴好还原。
美丽盛放的樱花树一点点拼起来了,淡粉的花瓣洒落漫天,即使是在支离破碎的画纸中,依然生机盎然。
然後是树下两个遥遥相望的人,一个淡雅清丽,一个英气勃发,随着夜临渊的手指,栩栩如生的表情丶初遇时的惊艳,都逐渐跃然纸上。
最後是右上角那三个小小的题字“苏羡鱼”,其实,这个名字还蛮好听的,当时何必去斤斤计较他的表字是不是想讨好自己的呢?
所有的碎片都还原了。
多好看的一幅画,怎麽到现在才发现呢?
夜临渊拼好了画,久久抚上凹凸不平的纸面,又侧头看着阖眼躺着的苏纭卿,深深叹了口气。
“朕把你的画拼回去了,”他好像是在对苏纭卿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还不快起来看一眼?”
“梅如雪方才来看你,他很难过,哭得很伤心。朕看出来了,他喜欢你。”
“他凭什麽喜欢你?!他不知道你心有所属吗?”
“罢了,说得朕好像在吃他的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