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光芒抵挡下邪神的神力後,杀神负手斩却世间的罪恶,让邪神失去养料来源。
但时间裂缝转瞬即逝,杀神亦随之消失在高空,仿佛刚才就像场虚无的梦。
世间萧条,风声肆虐。
唯一的致命招数已被杀神挡下,萧霖秋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汇聚天下的生念,驱使体内的扶光剥离出来。
[子想做什麽?]扶光的语气有些急促。
“把你送上神位。”萧霖秋咬牙道。
[这不可能,天下之神只能存在一个。]
萧霖秋浑身青筋暴起,他嘶喊道:“那就把他挤出去!”
[子这麽做究竟是为什麽?若是强行开啓神位,子会遭受千百次自刎之痛。]
“哪有那麽多为什麽,若硬要说,那便是天下衆生,予我弑神命。”他停顿几下,又补充道:“……过去我确实怕疼,但现在不同,肉身的疼痛根本算不上什麽。”
声音伴随着风声消弭,万丈高的金光为扶光重铸神相,天下衆人静心祷告,只求希望的曙光能重新降临人间。
“不可能……”邪神似乎还想使用神力,但他的力量被另一股灵力所牵制,而牵制他的人正是位于星渚的明忆鸿。
早在几十年前,明忆鸿便已悟出天下大道,他不惜躬身入局,以命做饵,为地狱人间绝命丶断魂。
自他取得地坤的那一刻起,邪神便再无翻身之力。
而这场持久博弈的棋面,所发生任何意外,都是被他允许的,因为他本就是布局之人。
天地穹隆,四分五裂,最令人不敢想的第二尊神位居然真的被萧霖秋打开。
金光弥漫世间的各个角落,万物同辉之际,萧霖秋以人之躯,操控扶光的神相,以对峙邪神。
[快停下,人若是借用神位的力量,将会遭到反噬。]扶光提醒道。
萧霖秋一言不发,他的身体缓缓漂浮在空中,旋即他猛地打出一道神力,正中邪神的心腹。
他还想释放致命的最後一击,可他体内的静脉尽失,骨头全数断裂,他的七窍不断流淌出血水,他正在慢慢丧失五感。
再这麽下去,萧霖秋的魂魄将会消耗殆尽,他恐怕永生不得遁入轮回。
绝望几乎快要把人间吞没,但在萧霖秋意识尚存之际,一股不知从何处涌来的力量让他重新唤醒即将枯萎的第二尊神位,金光迅速爆开,绵延至遥远的天边。
世人见高空的金色神相慢慢覆盖邪神,最终将其彻底吞没。
邪神统治的乱世就此落幕,衆生渴求的盛世也就近在咫尺。
萧霖秋在力尽之馀,俯瞰天地人间,寒雪飘飞。
他掌控扶光的神相轻轻挥手,让世间的冰霜迅速融化,使残缺世界恢复如初。
而那些因灾难而亡之人,亦迎接新生,回到人间。
他转身所带起的衣摆,是春掀起的万丈涟漪,使昏暗天地被金光照亮,新生伴随春风刮过每寸土地,世间万物开始疯长,绿意和希望遍及天下。
在暖黄的太阳光中,周围人声鼎沸,萧霖秋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他看见许多人聚集在他的身边,同他有说有笑。
残存的意识带着萧霖秋往前走,可他越往深处走,温暖的光芒便愈发稀少,甚至连人声也变得稀少微渺,最终他踏入冰冷的黑暗,身旁再无一人。
隐约间,一道细细的泣声从不远处传来,萧霖秋拖着疲惫的身体追寻哭泣的人,当他看清被屏障隔起来的人後,如同死水的内心竟泛起一朵涟漪。
“阿忆……”
萧霖秋缓缓俯身,他伏在屏障上呼唤身着红衣的人,但明忆鸿低着头没有回应,雪丝把他的容颜全数覆盖。
“你擡头看看我,好不好?”萧霖秋拼命敲打屏障,终究是徒劳。
对方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我好疼……十九……”
“我不甘心……”
萧霖秋彻底瘫坐在地,他漠然望着对方消散于黑暗,就像对陌生人那般。
二人共存的时间不过九年,但他们踏足啓明的每寸土地,都是爱与失守的见证。
[方才为何不成神?子分明有这个资格。]扶光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萧霖秋蜷缩起来,他能感受到过往的记忆正在淡去,等记忆的消除达到临界点时,他缓缓啓唇说:“……因为神虚僞,我本为你情感的一部分,你却将我封存,让我来独自承受你所有的失守之痛……你亲手创造人,却对他们的苦难与恶性不作为……人需要被教化,而非被毁灭。”
疼痛已经无法抽离,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喘息,“究竟何为正,何为邪?我不知道,但人性的恶在灾难时被洗净……就是我一直坚持的……人道。”
世间归附于平静,人人皆为劫後馀生而喜不自胜,唯独萧霖秋存在的痕迹,被全数抹去,无论是他的友人丶亲人丶爱人,甚至是仇人,这些都在顷刻间化为须有,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潺潺溪流淌过嫩草铺成的沟渠,躺在地上的黑发男人微微睁开双眼,他下意识擡手挡住阳光。
萧霖秋後知後觉地坐起身,他趴在溪边,透过水的澄澈观察自己的容颜——黑发丶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