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屁颠颠跟上,在一旁絮絮叨叨:“嘿嘿,早上京城刚运两批军需过来,现在又多一批,兄弟们终于能吃个饱饭挨过冬天了。”
“这位眠姑娘人真好,送的棉服棉鞋耐穿又暖和,也不知她是做什麽的,竟有这麽多钱做这些。”
“哎副将,你不是也从南方来的,认识她吗,她有没有婚嫁呀……”
程宿不予理会,望着人头攒动的军需营帐,眼中泛着明亮光漪。
军需营帐外排起两条长队,将士们乐此不疲地互相传送军需进帐,嘻嘻哈哈谈笑,脸上皆是难以言喻的喜悦。
程宿迈步走近,衆人收敛笑意,恭敬行礼:“程副将。”
他微微点头,挥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擡脚踏进营帐。
军需营帐宽敞明亮,空间被新到的军需有序填满,两名账房抱着本按数记账。
程宿绕到粮草那边逛一圈,擡手摸了摸属于眠家赠送的那一批棉服,一件接着一件……盯着它们思绪飘远。
外面的嬉笑忽然止住,顷刻转变为混乱嘈杂声。
程宿停下手,眉心微蹙,扭头之际,正好对上一名冲过来的手下。他气喘吁吁,愤慨道:
“副将,北蛮贼子突袭了!”
程宿面色不变,冷静地带上武器,领着衆将汇合作战。
兵刃相接,白雪簌簌落下,掩盖此起彼伏的嘶吼,掩埋一具具倒下的血尸。
寒意熄灭篝火,留下滚红炭火时不时迸发出一两点火星,紊乱的脚步不慎踢翻炭火,拖了一地焦黑。
此战未分胜负。
*
再有眠知非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年春天。
时隔几个月,终于收到来自异国他乡的信件,眠家人围在石桌边眼巴巴看春水拆信。
一张浸着细微的海水气息的信纸摊在衆人面前,春水粗略扫了眼上面的内容,面色平淡,看不出忧喜。
“怎麽了?”张祥莲有些焦急地问,“你四哥都说啥了,快念出来。”
春水微擡下巴,清清嗓子,开口念道:“见字如晤,昔日不告而别,知非甚感羞愧……”
字迹犹如鸡扒屎,不仔细分辨真看不出来写的什麽,春水拧眉反转信纸,艰难地读完所有内容。
大意就是眠知非历经数月,终于航行至德拉尔国。期间他遇到海面结冰,不得不停靠附近一座城,用身上的钱买下那边的特色産品,天暖後远洋目的地,在德拉尔国卖掉之前的货物,小赚一笔。
吃到甜头後,他用那笔钱在德拉尔国进购商铺,辗转附近小国销售,渐渐的就有固定客源,每月挣下不少。想到家中父母姐妹,他让人带了一批德拉尔国的特産回来,估计在信之後到达,让春水几个自己分。
信的最後是一大堆想念父母姐妹的话,凭借语意都能想象眠知非当时的表情,衆人听着也没忍住笑出声,几个月一直高悬的心骤然落下,气氛都欢快不少。
最高兴的莫过于二婶,衆人都离散了,她还坐在那,一遍遍抚摸信纸,看着上面的字迹眼眶酸涩湿润,儿子没事,心到底是踏实了些。
春水面上不显,其实心里狠狠松气,负罪感大大下跌,步伐也不由自主轻快起来。
“小妹,矮山那边开了好多花,咱们去踏青吧?”唐采薇叫住她,指着远处的漫漫春山说。
春水顺她所指的方向看了眼,笑道:“好啊。”
本是想两人一起去,想到唐采薇刚有身孕,为了方便看顾她,干脆把几个丫鬟也带上,一行人欢欢喜喜去踏青。
矮山在村尾,离莲花塘很近,低头就能看到刚冒绿意的荷叶。
山间桃花丶杏花争齐盛放,高低错落,粉嫩出苞。随风一晃,花瓣仿佛雨帘一般落下,铺就一条芳香小径。
行走其中,落花满身。
几个丫鬟放开了玩,流风往地上扒起一堆花撒雾雪身上,荣获一顿轻捶後跑去和吉祥摘桃花,给如意她们挨个簪上,嬉闹成一团。
唐采薇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凑近鼻尖嗅了嗅,擡头对春水笑道:“还是野外自己生长的花儿香,咱们院里的海棠都没什麽香味了。”
春水弯唇接话:“还没到海棠最盛的时期呢,再过个把月才能闻到香。”
“这儿挺幽静的,村里人都不爱来吗?这麽美的景,没人观赏实在可惜。”唐采薇十分惋惜地说。
“咱们现在就在见证它最美的时刻了,再热闹点就没那意境了,还是幽静点好。”春水道。
吉祥捧着两朵花小跑过来,笑嘻嘻给两人分别簪在耳後。
“这里的桃花开得又大又美,若是配上桃花妆肯定美得像七姐下凡!”
闻言,春水抚上发髻桃花的手一顿,脑中闪过一个想法,浅笑越发放大,直视吉祥的双眸透着一股精光。
看得吉祥直发毛,“小丶小姐……”
“哈哈哈哈!”春水猛地笑出声,擡起手,重重拍在她肩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吉祥一跳,在心里琢磨哪句话说得不对,眼瞧春水越笑越放肆,她咽咽口水,弱弱开口:“奴婢,奴婢知错了……”
不管对与错,她直接认错就对了,小姐说什麽都是对的!
春水止住笑意,歪歪头,对她的话感到疑惑:“你有什麽错,你可帮了我大忙啊,今晚让忘忧给你再加一块鸡腿!”
吉祥不明所以,但听到要给她加鸡腿,顿时喜笑颜开:“谢谢小姐!小姐真好!”抱着春水直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