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陆陆续续离场。
璠国公家的贵女不由心道,完了,不如不归家。
“听说有位误入宫宴的公子不小心落了水,看着像是国公爷家的。”消息灵通的一位贵女说。
“说得好听,谁知是误闯还是有意为之。”心思活络些的另一位贵女斥道。
两人并肩从邢莲水身旁走过,她远远地看了池边躺着的男子一眼,转眼间便与观望的落荷对上了视线。
她擡手似不经意地轻点袖间甩出的一小截令牌,对着落荷眨了眨眼,落荷心领神会地点头,即刻去禀长公主。
白非鸾顷刻间明白她想要掩盖落水事件的真相,便主动上前与任皇後请辞:“宫中出了这事,难为弟妹还要强打精神劳累查案,不过这可说不得好听话,明眼人一听便知国公爷家的公子得罪了弟妹,就是不知这落水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言罢,她拂了拂衣袖,往来时路走了。
稍一思索,本欲追究的任皇後暗笑一声,怒而气笑了。
长公主的话分明是要告诉她,有人设计她与璠国公府决裂,但凡她今日罚了国公爷家的小公子,往後站在三皇子身边的势力就少了一股。
“不劳皇姐费心,本宫自有分寸。”
*
再次坐到马车上已是一刻钟後,帘子一放下,白非鸾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讲起了刚刚的事。
她的脸上神采飞扬,嘴角翘起:“你得夸我,能知道你传达给我,要我帮忙做的事,全仰仗我聪明。”
“是,我的长公主殿下是这世间独一无二聪明的人儿,当夸。”
邢莲水回握住她的手,满足她的心愿,声线温软。
白非鸾回过神来越想眉头皱得越深,疑惑道:“不过你藏这麽一个人,可知她的秉性如何?”
邢莲水细想刚刚遇到的小宫女,呵护兄长的人,本性看着是不坏的。
随即她缓缓道来:“藏得深的人,用得好了就是一把锋利的好刀,用得不好就是扎在心头的一根活刺。”
还不等她说完,白非鸾抓紧她的手,轻摇了摇头,似是在向她表明不妥,颇有些急切地问:“那你还救她做什麽?这样的不明危险,该拔掉才对,何必给自己留下後患?”
“殿下,我且不论她是好刀还是活刺,她有常人避之不及的软肋,她主动将软肋摊开放到我面前,我便不能置之不理,我也绝不能将她的软肋变成杀她的利器。”
邢莲水指尖点了点她的手心,掷地有声道:“殿下也有自己的软肋,不是吗?”
白非鸾听到这,忍不住面露诧异:“你……”
怎知?
“我打算用她,不论何故,她在我手里虽称不上好刀,但也绝对变不成活刺,殿下且放心,她只会成为我剔除牢笼,功成身退的一把刀。”
邢莲心含着安慰意味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人一种恰到适宜的安心。
邢莲水专注地看着她的同时,白非鸾也同样注视着她。
她长在深宫中这麽多年,还从未见过眼中有如璀璨星河的人,兴许明目,却不似她这般熠熠生辉。
白非鸾心下思定,信任更添几分,当如她所言,明确态度:“好,那我便信你。你定不会让我失望。”
落荷掀起帘子的声响打断了两人间的拉扯,只听她放下帘子恭声道:“殿下,金绣阁前支起了一个小摊,摊位的主人卖的是烤红薯,那味儿奴婢闻着可甜了,可要奴婢去买几个给您和邢公子尝尝?”
白非鸾听到一半,自顾自掀起帘子,任诱人的香味随风飘进马车内。
“真有你说的那麽甜?”
落荷见有希望,朝着坐在她对面的邢公子使了使眼色,满眼都是帮帮她的渴求,她若不帮忙就显得不识趣了。
“在下闻着这味道挺香,嘴里的馋虫都给诱出来了,不如就劳烦落荷姑娘去买几个吧。”
说着,邢莲水摸出腰侧的荷包,正要从里面掏出银两给她,却被白非鸾按住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既是要买吃的,便走我的私账,不必生分。”她复又带笑看向落荷,“多买几个,都分一分。”
“好嘞,殿下。”
落荷应声出了马车,再进来时手里捧着两个包好的大大的烤红薯,一人一个塞进了两人手里,雀跃地坐到马车外剥自己的烤红薯了,咬了一口嘴里还含糊地念着:“真香。”
邢莲水将烤红薯放在案上,接过白非鸾手里的细细剥好皮递给她,随口攀谈:“落荷还真是直性子,性格好不易吃亏,就怕有人利用这一点去做文章。”
白非鸾接过烤红薯咬下一口,忆起落荷的身世来:“她打小跟着皇後身边的陆嬷嬷,性子有几分像她,後来我看她乖巧易受欺凌就给要来了,跟着我多年,总归没什麽坏心眼,也只敢在我面前这般,说话还知些分寸。”
“殿下愿意惯着她?”
“知根知底的,惯着差不到哪去。”
邢莲水闻着手里的红薯香,未完全闭合的帘子卷进一阵细微的风,一丝一缕的思路在她的脑海里展开。
是皇後娘娘周身萦绕的异香,还是波云诡异的深宫更令她难以揣摩当下局势,怕也难以推测。
“殿下,您可识得皇後娘娘身上熏的是什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