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绪揽权
邢莲水停顿片刻才清清嗓子出声:“娘娘,昨夜没有个知心的人陪您说话,您肯定觉得寂寞,不如就让我陪您说说话,可好?”
任皇後眼眸闪烁,笑得颇有些癫狂:“你可真是好笑极了,本宫凭什麽听你说话,你不过是来落井下石的一条狗罢了,是谁派你来的?让本宫猜猜,是本宫那个临到关键时刻反咬一口的好儿子?”
邢莲水不急着出声,仔细思索着任皇後的话。
静了一会,任皇後才再次开口,语气有些不确定,脸上的笑停滞,“不,不对,难道你是恒儿派来的?怎麽可能?”
邢莲水反倒好奇任皇後口中的恒儿跟她之间的关系,竟然比叫她的亲生骨肉还要亲近,于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娘娘,我是您的恒儿手下的人,是他派我来救您的。”
任皇後却安静了一瞬,嗤笑道:“休要诓骗本宫,本宫从未跟恒儿相认过,他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又怎麽可能派你前来。说,你是谁的人?”
邢莲水记下这几句,道:“娘娘好智慧,我的确不是恒儿的人,我是贵妃娘娘的人,奉娘娘命令,来瞧瞧昔日在後宫作威作福的任皇後,如今成了什麽人嫌狗憎的模样。”
为了让任皇後相信她确为琚贵妃的人,邢莲水特意口出恶言将她贬了一通。
果不其然,任皇後信了她的话,愤而出声:“琚贵妃?她明明知道本宫最好面子,却偏偏派人来看本宫笑话,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邢莲水假装理所当然道:“娘娘如今该後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任皇後讥嘲一声:“摊上陛下这个人,她也别想有什麽好下场。”
邢莲水不由挑眉:“此言何意?”
任皇後松懈下来:“既然她特意派你来看本宫,那便听本宫说说话吧,本宫说的净是些皇帝的坏话罢了,你爱听就听,不听本宫也可说给自己听。”
邢莲水顾着周遭的动静,放轻了声:“娘娘请说,我听着。”
任皇後出身本就是个大家闺秀,自是说不出什麽骂人的话来。
任皇後一点点挪到了离窗边近的一处墙边,靠在墙上,慢慢蹲下身子坐在地上,说:“本宫的身份你该知道,当朝左相的嫡女。年少的陛下深情,我与陛下相识于这深宫,祖母跟太後情分好,祖母常带着我入宫来,这一来二回就跟陛下玩到一块去,陛下趁着教习的先生没注意,悄悄拿走了我写的先生布置下的誊录。”
她的脸上牵起一抹难言的笑,“先生还没发现,他就将誊录还给了我,後来先生来找我要誊录,幸好我翻开看了看,当时羞得我在先生面前顾不上礼仪就跑走了,害得先生以为我没完成要罚我,还是他亲自向先生解释才逃过一劫,罚的人成了他。”
邢莲水听着也离窗近了些。
又听任皇後道:“他愣是在我的誊录上写满了他的情话,累得我重新写了一份,後来我与他互通心意,他请旨赐婚。先皇为了试探他假装不同意,要他取得功绩来换,陛下当时被刺杀受了重伤,可为了婚事,愣是在一场围猎上取得魁首,于衆人艳羡的目光下奏请先皇赐婚。”
邢莲水顾自出声,点出为要却不留什麽情面:“陛下对娘娘确实情深,只可惜深宫内院帝王不长情,比之娘娘娇俏的,夺了娘娘的地位,比之娘娘权高的,多得陛下的青睐。娘娘许会觉得可惜吧。”
“陛下哪有那麽深情,他答应许本宫一生一世,不纳後宫,可後来他纳了大臣家的贵女,纳了太後身边的姑姑,纳了如今事事压我一头的琚贵妃。”任皇後握起拳捶了捶自己的胸膛,痛楚道,“他可还有心啊,该被诛杀的是他。”
邢莲水没有理由劝说这位被帝王辜负的皇後,但也不会为她如今的下场哀婉,毕竟因果有报,只捡了话头,引到自己想问的问题来。
“娘娘身上有一股异香,我隔着这窗都闻到了,可见其香味浓郁,娘娘好像很偏爱这香。听闻娘娘日日熏这香,这香是对娘娘有什麽特殊的含义吗?让娘娘如此不舍。”
任皇後又笑了,只是眼角硬是生出一颗泪珠,要落不落,只挂在那,可惜昏暗的宫殿角落,这颗泪珠注定冥没。
“这香啊,是本宫专门给陛下准备的,倘若他待本宫好些,不在外拈花惹草,这香会为他延年益寿,可惜了,陛下哪有这个福气。本宫这香终究还是害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本宫活不了,这孩子若出生必会受尽欺凌,不如就这麽随着本宫到地底下,也好重新投个好胎。”
邢莲水眼中划过些微诧异,不过仍在意料之中,语气却不如脸上的神情那般平静:“娘娘的香不是安胎的吗?娘娘要亲自杀了腹中胎儿?”
任皇後擡手轻抚隆起的腹部:“他早就活不了几个月了,本来本宫还打算借着他跟本宫的因缘扳倒你主子,没想到我先着了道,反倒连累这孩子没得用处就陪我赴了黄泉。”
邢莲水抿唇思索,循循善诱地引着她的话:“娘娘为了争夺陛下的恩宠不惜以亲子性命相逼,就为了栽赃陷害贵妃娘娘,可其中得利的却不是您,也不是三皇子。那容我猜猜,会不会有人在背後指使娘娘做事呢?”
任皇後笑得慈爱,一下又转变成凌厉的神色:“自是本宫自愿所做,皆为了本宫的恒儿,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恒儿是谁的。”
话落,殿内传来一阵破空声,伴随着扑哧一声,箭穿过任皇後的腹部,鲜血随之溢出。任皇後擡手想擦去嘴角流下的鲜血,却只擡到一半,手一下子滑落,她的嘴角牵扯出一抹酸涩的笑,最後的念头只有一个。
是她的理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