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油伞横亘在方怀简和林蓁之间。
也像一记闷棍敲在方怀简心上,那些隐蔽在心中的蛊虫被敲落得满地,针痛瞬间消失,然而痛感变本加厉,那是令人呼吸不畅的闷疼,仿佛巨石碾在心上,心脏快被压得粉碎。
这样的痛让方怀简瞬时惊醒。
“快回去罢”,方怀简没理会方德山,忽的把手中的伞柄塞进林蓁手心。
两人手指触碰了一瞬,林蓁还没来得及感受方怀简手指上的那点儿温度,他就收回了手。
方怀简转身上车,车厢门帘哗的一声垂下,挡住了林蓁看他的目光,将两人隔为两个世界。
方德山看看手中的油伞,再看看垂下的车帘,向林蓁歉意地弯弯唇。
“还不走,德山?”
方德山转身要上车。
“等等”,林蓁拉住方德山衣袖。
方德山讶异地看着拉住自己的手。
“给你家公子”,林蓁从胸前迅速掏出一块黄黄亮亮的物什,放在方德山手心,“平安玉,护你家公子平安!”
手心里一阵温暖,方德山不敢接,转头想问方怀简意见,却见马车没等他已经缓缓啓动。
“小公子,等等我!”方德山攥紧平安玉追赶马车。
“云乐坊肖记包子铺,你家公子可以写信!”
林蓁在方德山身後喊。
她不想告诉他地址的,可如果不说,他或许永远想不起来,或许某天突然想起来呢?他连找她的地址都不知道,他一定会很焦灼。
哗哗大雨吞没了她的声音,她不知方德山是否听清,就见他三两步便离开自己大段距离,疾奔追上马车跳进车厢,速度快得她看不清车厢里方怀简身影。
马车很快湮没在雨雾中。
林蓁站在原地,天地间宛若只她一人,确实只她一人,以前有飞飞,以後只有她一人。
衫袍已经湿透,手上油伞没有意义。
伞,散,临走前还特地送散,林蓁心念一动,油伞在视线里渐渐远去。
浑身力气似被抽干,抓不住一把伞,撑不起一具躯壳,迈不开一步路。
林蓁跌坐在地上,雨水打在脸上睁不开眼,她或许没有流泪,那些都是天上落不尽的雨滴,帮她洗净脸上污秽,洗掉那些男人的装扮,那些粉脂那些她被迫粘上的油腻。
风雨呼啸,她大脑和内心被狂风暴雨扫荡一空洗刷得干干净净不馀一物,此处只剩一具躯壳,不知此刻该做些什麽,脑子里空茫茫,心中空荡荡,四处漏着风。
“安安,是你吗?”清冽男声穿透雨雾,刺破哗哗雨声,激得林蓁的心漏了一拍。
“安安”是她前世小名。
视线里不知何时出现一名白衫青年,暗黑傍晚那身白晃得刺眼。
青年快步奔来,眨眼间跑到林蓁面前,蹲下身为她撑伞挡雨。
林蓁眨着眼睛,努力眨掉眼眸中水流,竭力看清面前青年。
眼前人威仪俨然,龙章凤姿,和飞飞无分毫相似。
“安安”,青年再次唤她,声音如山间叮咚清泉。
与青年目光交汇,林蓁眼神里俱是惑然,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青年语气疼惜,眸底似蕴满漫天的霞,绚丽温暖:“我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仿佛心灵尘灰被洗濯干净,林蓁空茫茫的脑子又有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