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渡一早便召见了河南郡守和洛阳府尹议事。
谢渡向庾巍和江客远提起了前朝那座行宫,征询二人的意见。
庾巍略一思索,提了和沈樱同样的问题:“如此一来,自然是甚好,只是是否会有不敬之嫌。”
谢渡一力担下此事:“尔等尽可放心,若有争辩,本官全权负责。”
二人便不再有意见。
谢渡便道:“江府尹修整行宫之事,便交由你负责,本官只提醒一点,圣驾所居之处必得符合规制。”
江客远肃然:“是。”
谢渡又道:“途中接驾诸事,便交于庾大人负责,圣驾入我豫州之後,所经所见,必得富贵安康,不可惊扰天子分毫,庾大人能做到吗?”
庾巍的心思只在一瞬之间,顿时明了他言外之意,这是不欲令圣驾得知豫州的真实情况。
他擡眸看向谢渡,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却只是恭恭敬敬道:“是,下官定不辱命。”
谢渡既然敢当衆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有万全之策的。联想起前日的消息中说的,那位不打算追随天子出行,而是固守京都的尚书左仆射谢继宗,庾巍心底已是了然。
谢家父子,一人手握京都,一人手握天子驻跸之所,只怕天子和太後二人,也得忌惮他们许多。
他们庾家已非一等世家,他庾巍实在不必去做以卵击石的事情。
反正纵然出了事,也有这位谢刺史一马当先。
谢渡又嘱托了几句,便令二人退去。
当日,庾巍等人去了行宫勘察。
而後一月,便由洛阳府尹召集工匠,修缮行宫。
其他接驾礼制诸事,皆有庾巍负责安排妥善,只由谢渡最後审验。
谢渡重又悠闲了下来。
无事时,便带着沈樱前往豫州军营,亲自督看豫州军改制的结果。
豫州军改制之後,增设骑兵两千,步兵三千,更换一批精锐武器,如今看来,较之以往,更显雄风。
豫州军对这位新刺史,无不心悦诚服。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很快便至中秋,豫州秋收时节。
今年较之往年,天气明显寒凉些许,不过八月中,晨起时竟已结了霜。
看来,司天台测算的今岁大寒,并非危言耸听,更非谢太後蓄意为之。
沈樱坐在书房的黄花梨椅子上,看向谢渡拧紧的眉头,托腮:“今年的秋收未曾耽搁,但这麽冷下去,下一茬冬麦必然不保,明年的收成会是大问题。”
谢渡道:“豫州尚且如此,再往北的幽州等地,更不知是何等光景。”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有羌国,每遇寒冬,必会侵扰边境。”
“我爹以前说过,我们这里下霜的时候,北境便到了下雪的季节。”沈樱慢慢道,“若是八月开始飞雪,北境无粮草过冬……”
未尽之言,谢渡明白,天下人都明白。
天灾在即,一切危乱皆有可能发生。
可这危急关头,本该驻守京都,调度天下,安抚黎庶的天子,却东临洛阳避寒。
一个“避”字,足以令天下百姓寒心。
锦衣玉食丶高床暖枕的天子要去避寒,可食不果腹丶衣不蔽体的百姓,却无处可避。
谢渡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亡国之兆。”
屋内只他们二人,沈樱擡眸对视片刻,倏然:“宋妄不知如何做一个圣明天子,总有旁人知晓。”
“这是自然。”谢渡叩了下桌面,轻声道:“阿樱,後日的中秋节宴准备如何了?”
前几日,宫中照例赐下了今年的中秋节赏,仍是丰厚非常,比之其他各州刺史,谢渡的更要丰厚三分。
随着节赏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道圣旨,汝南王宋庆被圈禁,汝南郡守吴岩青判了斩立决,已命丧黄泉。
宫中命谢渡于豫州择贤用能,任命一名新的汝南郡守。
谢渡便与沈樱商议,借着中秋节的由头办个宴,宴请辖下诸位郡守丶府尹及其家眷。
宴期,便在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