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的最后一刻,段宁只觉得,不要醒来就好了。
时昊死去的消息并没有在陈应团队内部引起太大的波澜,原因是他们都认为,那只是时昊高强度工作后的身体机能受损。有了记忆视频,他随时可以活过来。
只有陈应知道,大约是不可能了。
现在又多了个许川。
“他是这么说的啊?”听完完整事情经过的许川有些错愕,随之而来的也只剩唏嘘,“所以我们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促使他走上这一条路。”
“是的,知道的人都不在了。”
或许是时昊的永远离开,段宁出乎意料的背叛,还是第四卷即将结束,第五卷风雨欲来。这段时间的陈应越发沉默寡言,气质也越发沉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昊的尸体呢?”许川问。
“没有。”陈应摇头。
时候最后的视讯是给他打的,说是自己已经安顿好了记忆提取的所有事务。现在要出发去蛊城,那里有他必须要得到的一本日记。能源只够支撑三天,他在三天内取得,然后抱着日记找个地方安静死去。
“找个洞穴,不要太大,”时昊笑得很舒展,“我其实有一个外号,不怎么好听就一直没提过。我叫老鼠。”
永生
傅家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其实本该在傅俞臣控制蛊城后就采取对应措施,但权力制衡下竟无一人想当出头鸟。直到局势越发难控制,已隐隐出现无法对抗的态势。
家中长辈大怒,一方面痛心疾首小辈不够团结,一个个自私到了极点。一方面怒斥傅俞臣狼心狗肺,傅向东将他一个私生子送进蛊城养大已是破例,而他却彻底背叛了家族,白眼狼一个,我呸!
“他是不是又和兰开斯特家搭上关系了?!你就是个废物,联姻联的一点儿用都没有,格瑞斯迟早是我们家的人,你也不管着她点,让她干出这许多有伤风化的事儿来?!”
傅听寒被指着鼻子大骂。
他将心中的不忿竭力压下去,抬头,他的叔伯舅爷们在高位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盯着他,仿佛他一事无成,仿佛他才是那个什么活都不干干坐着吃空饷的人。
低头,下位上不少看不惯他的人已经压不住嘴角若有若无的嘲讽,于是傅听寒脸色愈发难看。
不仅如此,台下的位置已经比两年前少了三分之一,都是之前衷心于傅向东,现在明里暗里投靠了傅俞臣的人。那些人在暗处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仿佛随时一爪子将他从家主的位置上拍下来。
自从他父亲死亡,他成为家主,成为年轻的家主,几乎每天都活在这样窒息的氛围里,让人无法忍受。
但什么都不能反驳,只能低着头坐在这里熬,将时间熬过去。
只是没想到这次,傅老爷子的话说得这样重。
“也是我考虑不周,若当时将位置名正言顺地传给向东的孩子,或许就不会走向这两难境地了。”
这句一出,满座哗然。
傅听寒几乎已经能想到这几句话落地的后果了。明天或会议一结束,傅老爷子不满意家主、改换家主,傅听寒的位置坐不稳了的小道消息便会在私下流传,如同白蚁啃食堤坝,直到完全决堤。
但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就不满意到这个程度?傅听寒甚至有些错愕,仅仅是因为傅俞臣和格瑞斯有了没有调查出缘由的私下接触吗?
傅听寒阴鸷的眼神环顾一圈,莫名停留在傅老爷子身后,用淡漠眼神与他对视的傅欣。那个因为默认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表面纵容实则漠视的妹妹。
是……你吗?
会议结束后,傅听寒跟着傅欣一直到走廊拐角,两人非常默契地前后脚进入一间无人房间。
“爷爷怎么突然有那样的感叹?”不屑于与她虚与委蛇,傅听寒索性开门见山。
傅欣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也没有露出她惯常的娇蛮任性的表情来,一反常态的,她很冷静。
“哥,你运气好差,明明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就是凭空出现一个更强势的,可以随时替代你的人。”她的声音又尖又细,给撒娇和胡闹提供了良好的硬件条件。从小被娇宠着的小姑娘嘛,任性些,不讲理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她明确自己的优势,并一直非常充分地利用着。所以在说这样的话时,也像小女孩的天真抱怨,惹不到太多的警惕之心。
但傅听寒听得心里一沉。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傲慢,因为傅欣这句话里,也没有完全看得起他。而他,作为当事人,可以明明白白的感受到。
所以傅欣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不屑。她害自己的可能性又强了三分。
“既然如此,我们一母同胞,你应该站在我这边。”他艰难道。
“哥,你看你,”听到这话,傅欣轻轻巧巧翻了个白眼,嗔怪地瞪他一眼,“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之前一直没有要求过我站在哪边啊,怎么现在突然来道德绑架我,当心我去告状哦!”
这已经完全明牌了,他怎么之前完全没有想到,一直无视的傅欣竟会给他带来这样的重创。
傅听寒沉沉盯着他看,眼神晦暗不明。
“别紧张啊,哥,”傅欣佯装被吓到后退了一步,“总归我哪边都不占站,我站在自己这边。”
“拜拜了哥。”她挥挥手,理理裙摆,像只矜贵的小天鹅般优雅推门离开。
在傅家正式会议都看不到几个女性的大环境下,傅欣觉得自己能做的事非常寥寥,一面是自己若有若无的野心,一面是做不好就会被陈应放弃地压力,她一度非常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