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的亲属们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连丧礼都没有通知他去送最后一程,许航替过世的母亲感到一丝凄凉,就像许志东所说,她跟着张宸兴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成为真正的张太太,虽无同日生,好歹也同日死,谁知丈夫竟然被匆匆下葬,连是否要合葬都没有询问过一下。许心怡一生叱咤风云敢爱敢恨,却落了这样孤影单只的结果。她怀宝宝的确有为了继承亨泰的打算。如果这孩子再无法继承她和丈夫的遗产……就真的变成一场许心怡上位的嘲弄了。
嘲弄啊,许航自己都觉得许心怡这一生是个笑话。算计一生却抵不过命。他不由得头疼起来,食之无味的把盒饭放在桌子上,用头抵住暖箱的玻璃罩上,忽然听见婴儿发出呢喃声,许航连忙抬起头,竟然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半睁开的小眼睛,宝宝全身粉嫩嫩,头发和眉毛都几乎没有长,越发显得粉团上一双黑眼睛的醒目,许航浑身一激灵,腾地站起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睁开眼睛了!他从胸腔出迸发出一声笑,他连忙唤了一声宝宝,看着那小东西顺着声音看向自己,小嘴微微张开,似乎很好奇自己能看见东西了,兴奋的踢了踢小腿,他眼睛完全睁开了,看着许航,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笑容。
收到这样一个美好的礼物,许航心里一下子就化了,很多他纠结的、为停滞不前找借口的事情仿佛都在婴儿的笑容中释怀了。
从前他固执,顽冥不化,不愿意沾染亨泰一星半点,他总是害怕别人异样的眼神,害怕店员们窃窃私语他是小三带来的孩子,觉得远离亨泰便是脱离了母亲和继父的关系,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其实很自私。
他虽然从来不说,但是内心其实是怨许心怡的,怨她离开生父带着自己去寄人篱下,怨她把所以精力都放在挣钱和继父身上,但是其实他的一切都是许心怡给的,生命,衣食住行,许心怡作为母亲对他没有任何亏欠。倒是自己,一边仰仗她,一边自以为清高的不屑她,不走她安排的路,不继承她的打拼,其实他骨子里还是像许心怡的,认定的事情一条路走到黑,自己做的决定,谁也劝不回。
如今逝者已逝,他总要为生还者做打算。宝宝是他签字同意出生的,是继父和母亲唯一的孩子,他可以一点不沾染亨泰,但是他不能代替这孩子做决定,正如母亲所希望的,这孩子才是最有资格继承亨泰的。
许航已经辜负母亲一次了,他不想这次再犯这样的错误。他会把宝宝养大,会替宝宝撑起一片天空。
他伸手到保温箱中抚摸了一下宝宝的小手,被宝宝无意识的抓住,明明那么弱小、柔软,可是却有充满勃勃生机的力量。
唯一的血缘,出生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许航和婴儿,都已经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他们就这样抓着对方的手,一直到宝宝睡着之后。
宝宝的情况一天好过一天,两个月的时候,各项体检都达标,顺利出了保温箱,但是保险起见,医院建议还是暂时留在医院观察。上户口的时候,许航给宝宝起名叫张诺,他想到母亲最后打给他的一通电话,就取了自己会实现诺言的意思。
既然决定要抚养孩子成人,许航便把全部精力都倾注在宝宝身上,他对养育孩子一窍不通,就在闲暇时候上网查阅各种婴儿资料;翻阅大量育儿书籍,陪床的时候还会跟医院妇科儿科大夫虚心请教。趁着孩子在医院还有护工照顾,他带着各种证明去申请当了宝宝的监护人,他早就做好了独立抚养张诺的打算,就算许志东不嘱咐他,许航也绝不会把孩子让给别人。
宝宝躺在育婴床里面,刚刚吃饱却不肯睡觉,眼睛不停的左右环顾,手脚蹬来蹬去,他的头发和指甲已经慢慢长出来,一眼看去和足月的孩子几乎没有差别,许航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冲着许航笑了一下,撒娇的咿呀了几声。
许航感受到婴儿带来的淡淡的奶味,不由得露出点笑意。他走过去轻轻的把宝宝抱起来,摇晃着让他入睡,抱孩子的动作已经熟练无比。宝宝吐了个泡泡,渐渐地闭上眼睛,吧唧两下小嘴,突然脸一红,紧接着许航感到肚子一热,他叹了口气,果然外衣又被刷地尿湿了一片。
孩子没有包尿片,许航没有长辈指导怎么养育孩子,只能靠看资料和自己摸索。他比一般人还娇惯孩子,怕宝宝难受,出了保暖箱就没有给他穿过尿不湿,只在医院的小摇篮里面铺了床垫式的。偏偏这孩子还有一被抱起来就先尿一次占地方的恶习。许航被袭击过数次却依然舍不得孩子受罪,他哎呀的叹了口气,把闯了祸还一脸开心的小家伙放到床上,拿婴儿湿巾替他擦干净小弟弟和小屁股,带着些无奈的说:“你就淘气吧,一会儿你大伯姑姑来看你这么不乖,肯定都不喜欢你。”宝宝被他擦得痒痒的,咯咯的笑起来。
年后的亨泰的股东会议,时隔张宸兴和许心怡夫妻过世已经两个多月,张砚一以最大股东的继承人的身份召开了会议。
说起来亨泰算不得什么大品牌,无非是个倒腾玉石发了家带上亲戚朋友一起经营开店的家庭式产业的小买卖。早期张宸兴白手起家,倒腾些翡翠原石来卖,挣钱后在市中心开了一家珠宝店,认识许心怡后,两人除了萌发出爱情,生意上也是难得的好伙伴,当时正赶上珠宝市场紧俏,各类宝石被炒的水涨船高又大赚一笔,生意慢慢越做越大,也算小有市场。